“國資注入、銀行讓利、企業瘦身”的紓困方案,不僅凝聚合力幫助企業解決了短期困難,更使得江泉集團擺脫粗放管理,通過“混改”建立起現代企業制度,為未來持續健康發展打下基礎。
在陷入困境之前,江泉集團是沂河上當之無愧的明珠。這家企業由全國勞模王廷江創辦,鼎盛時期總資產400多億元,年產值近500億元,產業涉及金融、物流、地產、電力、貿易、礦產、肉制品、鋼鐵等領域,納稅額位居臨沂市企業前三名。
更具有傳奇色彩的是,早在1989年,通過創業先富起來的王廷江宣布,將企業捐贈給臨沂市羅莊區沈泉莊村村集體。時至今日,江泉集團的管理層,還有多人兼任沈泉莊村村干部,村民居住的樓房也是江泉集團出資建設的。
但在發展過程中,企業多頭融資、盲目擴張、管理不善等多種問題也在積累。尤其是2014年下半年,受經濟下行和青島港有色金屬融資騙貸事件直接影響,銀行壓縮對江泉集團的授信,企業資金鏈異常緊張,流動性短缺影響到企業正常生產經營,江泉集團開始出現貸款逾期、欠息。
2015年3月,因大氣污染嚴重,原環保部華東督查中心約談時任臨沂市政府主要負責人。在隨之而來的整改行動中,手續不全、環保不達標的江泉鋼鐵、煉焦等項目被強制停產治污。
在江泉集團的產業鏈中,鋼鐵和煉焦處于循環產業鏈的核心位置。鐵、焦停產導致電力、蒸汽輸出中止,產業鏈上其他企業也連帶關閉,旗下20多家企業被迫停產。從停產到整改結束、恢復生產,長達10個月的時間里,江泉集團產值從480億元急劇下跌至50億元。
停產還波及數萬名職工。原本一個月能拿五六千元的工人,停產后只能拿1000元的生活費。為求生存,江泉集團想盡辦法,變賣旗下上市公司股權、學校物業等資產,支付銀行利息和員工工資。
“當時江泉集團已處在崩潰的邊緣,不救就要垮了。”羅莊區區長彭波說,2017年的清產核資結果顯示,截至當年9月末,江泉集團總資產128億元、總負債167億元,多層擔保圈總規模超過1000億元;企業主要資產陸續遭債權人起訴查封,無法維持正常生產。一旦破產,不僅將帶來大量員工失業,區域金融秩序和社會穩定將受強烈沖擊。
“江泉集團當時雖然困難,但企業管理團隊較強,精氣神沒倒。”農業銀行臨沂分行行長吳照軍說,由地方政府、債權人委員會聯合聘請的專業機構評估認為,江泉集團的鋼鐵、房地產等產業有一定經營優勢,債務重組后可彌補虧損、具備自我發展能力。結合江泉集團此前的信譽和積極自救的努力,政、監、銀、企各方面共同協商決定,探索以債務重組的方式幫助江泉集團紓困。
2015年11月,在一次政銀企聯席會議上,時任臨沂銀監分局局長的汲長虹提出“業務重組+債務重組+股權重組+風險化解”的思路,但各方仍爭論不休。就在汲長虹轉身離開即將走出江泉集團大門時,他接到了江泉集團負責人的電話,同意這一方案。
2016年2月,第二大債權方農業銀行山東省分行接手,牽頭組織江泉集團省級金融債權人委員會。次月,農行臨沂分行牽頭部分債權銀行向江泉鋼鐵板塊上下游企業增貸2.95億元,以預付款形式注入江泉集團,幫助江泉逐步恢復產能。
在幫助江泉集團“造血”的同時,救助與債務重組方案也在制定中。到2016年末,草案基本形成,但銀、企、上下游債權方利益平衡難度大,各方態度經常出現反復,草案遲遲沒能落地。
直到農行山東省分行行長益虎與臨沂市委書記王玉君出面洽談,一些僵持不下的關鍵細節才得以最終敲定。2018年初,歷經兩年時間的艱苦談判和積極運作,以“國資注入、銀行讓利、企業瘦身”為核心的江泉集團金融債務重組方案獲得各方一致通過。
根據方案,沈泉莊村持有的集體股權全部退出,羅莊區地方國有平臺公司、江泉集團董事長王文濤、公司其他高管按照30:51:19的比例,一次性貨幣出資6億元購買江泉集團鋼鐵、房地產板塊資產,成立兩家新公司承擔江泉集團60%金融債務,新公司貸款利率下調10%。
同時,江泉集團剩余資產作為老公司承擔40%銀行貸款,利率執行0.6%,資產采取出租、承包、轉讓、出售等多樣化方式盤活。新老公司之間相互擔保,各子公司向老公司提供擔保,集團內原保證擔保一律解除、抵押擔保不變。
五年債務重組期內,江泉集團新老公司存量金融債務以再融資方式周轉使用;全部盈余資金集中管理,除用于債委會同意的投資項目外,優先償還老公司債務。
在擔保圈的處置上,江泉集團擔保圈涉及企業眾多,互保、連環擔保、交叉擔保等關系錯綜復雜,臨沂銀保監分局采取“一鏈一策”,指導債委會通過外部收購、置換擔保、延緩追償、救助節點企業、聯合授信管理等方式拆圈解鏈,層層化解江泉集團擔保圈風險。
2018年12月9日,農行臨沂分行率先向江泉集團發放首筆重組貸款,標志著山東省內最大的民營企業債務重組成功落地。目前,參與金融債務重組的各家銀行近九成重組貸款已落實到位。
重組完成后,江泉集團資產負債率下降約10個百分點,每年減輕財務負擔約2億元,企業逐步走出困境。江泉集團總經理高洪路介紹,江泉現有產能已滿負荷生產,營業收入由低谷時的50億元恢復到2018年的215億元,新公司已實現盈利。預計未來五年,江泉集團可整體脫危解困、實現健康發展。
與紓困相比,更讓各方關注的,是股權結構變化給江泉集團帶來的化學反應。
羅莊區委書記高永勝介紹,借債務重組的契機,江泉集體股權退出、國有股權和高管股權進入,各方股東派出的董事、監事有效履職,尤其是國資監管嚴格,推動江泉集團搭建了現代企業制度和有效的治理體系。
在各方股東“真金白銀”的出資中,地方國資平臺出資1.8億元,占羅莊區當年可用財力的10%。吳照軍說,這體現了羅莊區為江泉紓困的決心。這筆資金的注入,對各家金融機構來說無異于一顆“定心丸”。
以前的江泉集團,村企不分、經營不透明、管理粗放等問題長期存在。如今,政、銀、企共同聘請了會計師事務所,每半年對江泉集團進行全面審計;聘請外部專業監管公司,對企業購買原材料、生產、銷售各環節實行全流程監管,將確保江泉集團規范化運作。